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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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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

只是那日,這領頭的魏人蒙著面,而小螢也蒙著面,所以二人對面不相識。

這個魏人怎麽跑到這裏來了?

當那人將目光調轉過來時,小螢走回自己的桌邊,面朝馬車坐下,然後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那被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。

那個濃眉深目的年輕郎君在竈頭倒了一碗熱水,吹了吹氣後,遞給馬車裏的人。

而伸出車簾的一截腕子甚是雪白纖細,看上去是個嬌養的女郎……

那攤主老實洗手後,便開始迅速炒面,看那架勢恨不得早點送走瘟神。

待一盤炒面做好,那個濃眉闊目的郎君並不急著吃,而是將盤子端給了馬車裏的人。

只是那炒面似乎也不對馬車裏嬌客胃口,只片刻功夫,那盤面就幾乎被原封不動地送了不出來。

那郎君吃了一口,也嫌棄地將那面送了回去。

不過他給的銀子倒是不少,那攤主的五官都快笑化了,一個勁彎腰道謝。

小螢心想:她是養刁了口舌,才吃不下那面,可是那個賊人,還有馬車裏的人,似乎跟她一樣長了嬌嫩口舌,看來二位之前的日子過得都不錯啊!

待那人走後,小螢朝著義父和小五他們快速地打了個手勢。

長久磨合的默契,讓他們立刻心領神會,也不再吃,留下了銅錢在桌上便紛紛起身離去。

等幾人拐了個彎兒,孟準低聲問小螢怎麽了?

小螢眼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,低聲道:“我們方才可能遇到了曾經劫持帝師夫婦的魏國人。”

孟準挑眉:“膽子這麽大,犯了事兒不走,還敢到處招搖?”

小螢想了想:“他們可能還犯了別的事,想走也走不了。現在不光京城,周遭城鎮的關卡森嚴,此時過關,必定要露餡,所以他們才在周遭城鎮落腳。不過他們應該不敢入鎮住店,只能在曠野馬車裏過夜,偶爾來這種鄉郊的面攤吃一吃飯……”

孟準低聲問:“怎麽?你想拿下這賊子?”

小螢搖了搖頭:“這人的本事甚大,身邊的侍衛也身手不凡,你我都不是他的對手。”

這事不適合她出手,不過由鳳淵來做就沒問題了。他入兵部,正需要新的敲門磚。

而且拿住這人,才能查明當初流入魏國的庚鐵源頭,說不定能牽出那位隱著不露頭的主上。

只是她跟鳳淵約好兩天一聯系,到時候鳳淵會派沈凈過來給自己送信。

可眼下有突發情況,她得讓小五回城,立刻與鳳淵取得聯系。

至於這馬車,倒也不必跟得太緊,只需追蹤車輪印記就可以了。

眼看著車輪滾滾,往五裏坡的郊野而去。

小螢不遠不近地跟蹤著,假如這人當真是膽大刺殺皇帝的那位,那馬車裏應該就是賊人劫持的宮妃。

就是不知這賊人大費周折,劫持的是哪位妃子?

小螢首先想到的是幾年前魏國和親而來的那位公主,應該是她在魏國的親人不忍兩國交惡,而她在異國宮中接受白眼欺淩,這才助她逃出的吧?

那馬車來到在一處郊野溪邊,便停了下來,看樣子,似乎打算在溪邊過夜。

小螢尋了一處隱蔽樹叢,幹脆湊近些。

就在這時,馬車裏的女人下來了,待小螢隱在樹叢後看清了女人的臉時,不由得嘴巴長得老大,能吞入一顆雞蛋了。

只見那位身材娉婷婀娜的女子,不是別人,正是連太子鳳棲原都有些高不可攀的嫡出表妹——湯覓!

小螢以前假扮太子的時候,曾經遠遠在宮宴上看過這湯家貴女一兩次。

這賊人是瘋了?居然劫持了陛下宮中最炙手可熱的怡妃!

難不成當時的情況太過慌亂,所以賊人臨時隨便抓了一個當人質,不巧抓到了這位倒黴的表妹?

難怪京城封鎖成這樣!這是拿了陛下和湯家的臉,一起在地上用力摩擦啊!

那怡妃蹲下身子,撩著溪水想要洗臉,可是那水太寒涼,碰一下便收了手。

於是那個濃眉年輕人過來,用一個水壺舀了水,又吩咐人生火,將水加熱,再供湯覓梳洗。

看著那個出手狠厲的年輕人細致伺候的樣子,不像是對待敵國戰俘,反而周全得好似湯家表妹的奴仆,帶了些刻意討好……

能孤身前往大奉的賊首,怎麽可能是色令智昏之人?難不成,他們以前認識?

湯家的嫡女啊,如何能跟魏人勾結在一處?

就在這時,溪邊又傳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。

循聲一看,原來是湯覓不知為何,居然給了那濃眉郎君一巴掌。

依著那人身手,用彎刀砍下湯覓的頭乃是眨眼的事情。

小螢忍不住為湯家女郎捏一把汗,她恐怕要就此香消玉殞了。

那人似乎沒料到會挨耳光,挨了一掌之後,面色十分難堪,一把鉗住了湯覓的胳膊,大聲道:“當初不願帶你走,是因為我地位不穩,自身難保!可你卻背棄誓言,入宮伺候老男人!我不怪你身不由己,可你也別得寸進尺!”

那位怡妃卻是微微一笑,依舊是慣常溫良的語氣:“身不由己?你既然知,為何又要陷我入這等絕境?”

那郎君抿了抿嘴:“我必須帶你走!今晚入夜便會有船,等到我那邊,便不會有人再威脅你了。”

湯覓冷冷一揮手:“以前年少不懂事,才會錯許你這等意氣用事的莽漢。如今才知,真正的男兒當如淳德陛下,你莫要浪費心思在我身上,等船來了,放了我,你自己走吧。”

那年輕郎君似乎努力壓制了火氣,低低又跟怡妃說了什麽。

小螢支起耳朵實在聽不清,便起身,準備帶著義父離開。

可就在這時,義父的佩刀刮到了樹叢的枝丫,發出哢嚓細微聲響。

那人耳力超出常人,立刻出手。

小螢心道不好,身後有風聲傳來,孟準伸手格擋,才發現襲來的是一枚飛鏢。

“什麽人躲在那裏鬼鬼祟祟?”

只見那魏人的兩個隨從疾馳而來,攔住了小螢和孟準的去路。

孟準很是機警道:“我閨女要找水喝,看到溪邊有男人,便想等你們走了再過去。怎麽這溪邊是你們家買下的,連人靠近都不讓?”

那兩個隨從架著刀,示意他們走過去。

小螢用背後的手給隱在暗處的兄弟打了個“稍安勿躁”的手勢。

她與孟準便走到了那魏人的身邊。

那魏人挑著濃眉,上下打量這對父女。小螢是慣會做戲的,微縮著肩膀,低頭躲在孟準的身後。

她怕湯覓認出自己這張肖似太子的臉來,但凡她露出異樣,都要被這魏人發現端倪。

不過還好,那湯覓似乎也怕被人看見,瞟了閆小螢一眼後,低頭急匆匆上了馬車。

於是那魏人便開口詢問著這父女二人的身份。

孟準說自己是江浙過來的鏢師,帶著女兒去京城投奔兄弟,正好路過此地。

那人看著他黝黑的面皮,倒是走鏢風餐露宿的樣子,而且帶著個臉蛋稚嫩,看上去年歲不大的女郎,也不像追兵探子的模樣。

不過眼下他們正在險地,寧可錯殺也不可錯放,就在那郎君動了殺意的時候,馬車裏的怡妃突然揚聲道:“那小女郎可會梳頭?能不能幫我將頭發整理一下?”

湯覓在皇寺被劫持,發釵都掉了一半,方才下車的時候,的確是鬢發散亂的樣子。

那魏人聽了這話,略微遲疑了一下,便看向小螢:“你會梳頭嗎?”

小螢怕

被他認出聲音,也不說話,只是局促羞澀地點了點頭。

那個魏人還是有些猶豫,馬車裏的女人卻鬧脾氣道:“吃不飽飯,也洗不得澡,連頭發也不讓我梳?你將我劫了,就是為了作踐我?”

這鬧脾氣的大喊後,那魏人不再遲疑,伸手掏了一錠銀子,交給了孟準:“麻煩你女兒幫我內人梳一下頭發。”

孟準立刻擺出一副見錢眼開的模樣,笑著鞠躬道謝。

而小螢則怯怯上了馬車,待撩起車簾時,她低頭靠近湯覓,準備待女郎看清她的臉,發出驚叫的聲音前,就捂住她的嘴。

誰知,還沒等小螢發難,湯覓卻先伸出手指擺在了嘴邊,看著小螢的臉,做出了噤聲的動作。

顯然,她方才看到了小螢的長相,才不意外。

然後她看著小螢,語調平穩道:“頭上的釵太重,你幫我都卸了吧,梳個清爽的發式就行。”

一邊說,她一邊用手指沾著一旁水杯裏的水,快速在車廂底板上寫:“你可是瑞祥王的妾?”

關於鳳淵納了個跟太子一樣的妾室的傳聞,已經傳得漫天都是,看來怡妃也在宮中有耳聞。

所以當她看到個女裝太子出現在眼前,立刻便認出了她。

說不定,這怡妃以為大皇子也在附近,這才引她上馬車表明自己的身份。

小螢挑了挑眉,伸手沾水寫道:“劫持你的是何人?”

湯覓垂眸頓了一會,又沾水寫道:“是行刺陛下的歹人。”

湯覓分明認識那領頭的魏人,卻避而不談,難道是怕自己的舊事被人之知曉?

小螢覺得這位湯家女郎當真是有趣,於是寫道:“為何他們要劫持你?”

湯覓淡淡苦笑,伸手寫下:“以我為質。”

小螢不再說話,在腳步聲朝馬車而來時,拿著一旁的梳子幫湯覓梳起頭來。

而湯覓則伸直了腿,用裙子遮擋住了車板上的字。

那濃眉魏人探頭往裏看了看,車裏並無異常,便撂下了簾子。

趁著小螢替她梳頭的功夫,那湯覓再次沾水寫字:“瑞祥王若能救我,我必感念!”

小螢卻突然想到了一點,有些替眼前這個嬌艷的女郎惋惜!

身為妃子,卻被歹人劫持,無論她清白不清白都不重要了。

就算被救回去,也會像當年的葉王妃一般,除非一死,再也難以自證!

葉王妃當年好歹還頂著相助皇帝父子霸業的美名,淳德帝處於恩義,容得葉展雪一席之地。

可湯覓又憑什麽?不過是有門戶家世,美貌加持。後宮無足輕重的一個妃妾罷了。

所以小螢斷言,湯覓若真得救回去,下場會比葉王妃更淒慘。

雖然她跟這位表妹並無交情,可從眼下的局勢看,小螢突然覺得她跟著這男人走,或許尚有一線生機。

小螢的遲疑讓女郎有些著急。她忍不住晃了晃小螢的胳膊。

小螢嘆氣,決定還是提醒一下女郎,於是寫道:“你若回去,恐無容身之地。”

湯覓微微苦笑,認同點了點頭,卻寫下:“我若被帶走,兩國必開戰,大奉國庫空虛,宜避戰,還請大局為重!”

原來湯覓也想到了,卻固執要留下來,並非要賭陛下對她的愛意幾何,而是不想兩國生變,生靈塗炭。

小螢一直來對湯家並無好印象。畢竟她接觸的湯氏皇後也好,湯明泉也罷,都是腌臜人品,蛇蠍心腸。

可是湯家大族,也曾孕育過良臣賢相,參天大樹,也不盡是長些歪瓜裂棗。

光憑湯覓能說出“大局為重”四個字,就證明她不是淺薄只知爭寵的女子。

小螢看著湯覓沈靜似水的眼眸,一時頗有些感慨,但眼下並不是抒懷的時機,所以她又在車板上給怡妃寫了一行字後,便開始幫她梳頭。

等小螢幫她梳完了頭,便下了馬車。

就在這時,馬車裏的女郎揚聲道:“霍郎,再給他們些錢,謝謝女郎了。”

小螢心念微動“霍”?

魏國的皇室便是霍氏一脈。她之前果然猜得不錯,這個濃眉郎君很有可能是魏國皇室的貴族!

難怪湯覓能說出她若被劫走,會讓兩國開戰的話來。

若是皇帝的世家寵妃成為魏國皇族的玩物,那真是會引得朝野激憤,民間沸騰,不戰不能平民心。

許是因為這一聲心平氣和的“霍郎”,那位郎君還真掏了銀子遞給了孟準。

孟準千恩萬謝後,拉著小螢便走。

待走得遠些。孟準才道:“你上馬車的功夫,那年輕人盯著我動了幾次殺心。怎麽最後卻輕巧放了我們?”

小螢笑了笑道:“怡妃娘娘不是說了,他就是個意氣用事的莽漢。為了在佳人面前裝好人,居然就這麽放我們走了。”

就在這時,原本送信去的小五沿著小螢他們沿途留下的蹤跡,急匆匆尋來:“不好了,五裏坡已經被官兵團團圍住,我根本就出不去!”

小螢剛開始的直覺是慕寒江追來了,可她一想,不對,慕寒江就算要尋自己,也不會如此大張旗鼓。

那麽便是追蹤刺客的大奉官兵來了此地。

她料想得不錯,當又回了曾經吃面的面攤前。

只見在面攤前正站著幾個官兵,他們應該是肚子餓,跑來吃東西,嘴裏還在嘟嘟囔囔地抱怨著:“天這麽冷,一會還要搜山,真他娘的不讓人活了!”

而另一個人道:“快別說了,二皇子的差,你也敢抱怨?”

就在這時,遠處有官兵在喊,說是讓他們快別吃了,說是收到線報,已經發現了賊人蹤跡。

當官兵急匆匆而去的事後,孟準道:“行了,既然有人來,那個可憐妃子總算能獲救了。”

小螢卻搖了搖頭:“若是別人來還好,可來的是二皇子,只怕怡妃娘娘再也沒有回宮之時了……”

此時,二殿下正穿著厚厚的披風,縮著脖子,冒著寒風坐在馬背上,聽著下屬稟報軍情。

這次陛下遇刺,龍顏震怒。若是能捉拿兇犯,便是頭功一件。

這樣的苦差事,原也輪不到二殿下,不過他手裏握住嘯雲山莊的暗報網,趕在其他人前,知道了那挾持了怡妃賊人的下落。

於是商貴妃便叮囑著二殿下及早趕到五裏坡,在捉拿那賊人的時候,也務必要讓怡妃娘娘香消玉殞在賊人的手中。

所以二殿下這才冒著寒風帶人前來抓捕。

湯家因為這位怡妃,漸有起勢,母妃最擔心的是這個怡妃一旦壞了身孕,那她在宮中便徹底穩住了腳跟。

那個湯皇後被幽禁不久,就得了重病,整日胡言亂語什麽“小賤人,莫害我”一類的胡話。

禦醫說,已經快要油盡燈枯了。

所以商貴妃對要空出來的後位勢在必得,絕不能叫這湯家的女郎再占了位置。

眼下有暗探來報,說是看見了刺客馬車蹤跡,他打算立刻帶人過去。

能不能抓到刺客都不重要,順勢結果了怡妃,才是最要緊的。

當二皇子率人縱馬追攆的時候,小螢居高臨下,將山坡下馬蹄滾塵的情形看個正著。

二皇子還真是得了主上的勢,消息居然這麽靈通,一下子就尋到了這裏。

看他這麽急切的樣子,應該是幫他母妃除掉湯覓吧?

女人一旦嫉妒起來,可真夠狠毒的,難道她怕湯覓成為第二個葉展雪,又活著回宮,所以才要斬草除根嗎?

看老二這麽能幹出風頭,小螢的太子之魂便忍不住開始燃燒,總想著再心疼心疼她的二皇兄。

想到這,小螢從小五的包裹裏掏出了一套男裝,然後對義父道:“義父,我的面具你可有帶?”

孟準看著小螢利索換上男裝,忍不住問:“你這是又想幹嘛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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